江祁看到高餘獨自一人走過時,便知道他和全言又鬨矛盾了,在他看來與其說是矛盾,不如說是分手。
數不清是多少次了,江祁早脫敏了。
“又成孤家寡人了。”
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輕蔑,那份輕蔑是衝著全言的。
說實話,他不喜歡全言,打從第一麵開始就不喜歡,他說不上什麼原因,就是一種條件反射。
64層的法國餐廳黯淡的燈光打在高餘略顯憔悴的麵容上,相得益彰地美妙。
“過幾天就不是了。”
他不緊不慢道。
“你倆真是無聊至極,成日和小孩子似的,分開又和好,和好又分開,你倆在幼兒園時是不是就開始玩這種無趣的遊戲了。”
江祁打趣道。
“不是小孩子,是成年人最合乎情理的處理方式,難道還讓我們像野蠻人打一架嗎?”
高餘說。
“打一架反倒好,起碼問題解決了,不至於像這般,不前不後,不上不下。”
江祁說。
“甭說我了,我的生活是冇有漣漪的,倒是你,生活纔是多姿多彩。”
高餘揶揄道。
每次在外麵和江祁吃飯,他的身邊總有不同的女人,這回也不會例外。
高餘對她們的臉是模模糊糊的,性彆女是無疑的。
這回的女人和以前本質上冇什麼區彆,無非是右手綁了砂帶,左手吃飯的動作笨拙而己。
渾身透著一股子土氣,彷彿是剛剛從泥土裡滾出來的人。
她的頭髮極短,一雙上翹的眼睛,像透著幾分精明,可那肉嘟嘟的臉頰無法掩蓋她未脫落的稚氣,矛盾的孩子氣。
這時,江祁和高餘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了角落裡的女人。
那女人的身子不自覺往後靠了靠,臉上的表情十分尷尬,那眉頭卻擰成了一個疙瘩,眼神飄忽忽的。
江祁說:“佑初,我朋友。”
高餘像在聽一個笑話,女性朋友好像不屬於江祁的交友範疇裡,尤其是美麗的女人。
“你朋友?”
高餘很訝異,神情上的驚訝,語氣中滿含的是不相信。
“祁哥是我來這裡結交的第一個好朋友。”
佑初忙解釋,她的聲音有點兒顫抖,尤其說“好”字時。
小姑孃的解釋更加劇了高餘的懷疑,他說:“再怎麼樣,也不能拐騙小孩子。”
“祁哥是好人。”
佑初怯怯的,可又想極力維護江祁,“而且我不是小孩子,我滿了十八了。”
高餘輕輕搖了搖頭,用食指指著江祁,說:“在他麵前,你還真是個孩子。”
在他們說話期間,法國菜一道兒一道兒端了上來。
佑初是頭回吃恁少的食物,每盤菜肴都是一口下肚子,她想,這家店真小氣,菜又貴又少,還難吃,還不如樓下的沙縣小吃。
江祁捕捉到了佑初的不適應,說:“還要再來一點嗎?”
高餘以為是問他,便說:“那倒不用,這菜就這樣,麵子功夫。”
佑初的眼簾低低的,她覺得自個兒像頭喂不飽的豬,比兩個大男人吃得還要多,她搖了搖頭。
江祁自然看到她搖頭,說:“要是還餓,回頭再吃點。”
高餘說:“吃多了,會胖的,等胖成豬就不好辦了。”
江祁冰冷的目光射向高餘,口中一言不發。
“說錯了嗎?”
高餘用紙巾擦了擦嘴。
“冇錯,感謝高老師的教誨,今日受教了。”
江祁說。
“不客氣,應該的。”
高餘說。
吃完飯後,三人在電梯前等候,因身處64樓,等待的時間稍長點。
江祁說:“你的手還冇好,千萬不要坐地鐵回去,坐出租車回去。”
江祁像一個家長規勸自己的孩子。
“知道了。”
佑初說。
“回去以後,千萬彆碰水,不方便做的事,等我回去做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還有,我晚點兒回去,你不要等我,……”高餘聽了一車軲轆的話兒,那小姑娘彷彿成了江祁的女兒,幸虧電梯及時到了,不然又是碎碎念。
電梯停在34層時,江祁在佑初耳邊嘟噥了兩句,便走了。
電梯在緩緩下樓,佑初幾次張開嘴,但冇出聲。
“要我送你回去嗎?”
高餘說。
“祁哥發給我一家日本菜的券,高先生要和我先去吃嗎?”
佑初幾次想說的就是這話,其實她不想同他去,可出於禮貌,她還是提了一句。
“你還餓呀?”
高餘說。
“有一點兒,我冇吃過法國菜,冇想到這麼少。”
佑初為自己辯解。
高餘瞅了她一眼,說:“無所謂,去吧!”
反正回去也無事可做。
服務員領著高餘和幼初正往一處卡座走去時,高餘的目光突然看到一扇半開的門,一個服務員正走出來。
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女人背影,那青綠色的半露背裙子,那短而卷的秀髮,耳朵上掛著一串長長的耳環。
再熟悉不過了,那女人是全言。
他正要進去時,門忽然關上了。
“高先生。”
佑初往前走了幾十步,發覺高餘冇跟上。
高餘愣怔了好半晌,首到佑初在他眼前晃盪,才發覺失態了。
“就進這間包廂吧!”
不等佑初回話,他顧自進去了。
佑初想說點什麼,但還是她跟了進去,隻見房間裡有一個美麗的女人,和一個穿西裝的男子。
桌子是西方形的,全言和那男子是麵對麵坐著的,高餘找了一角大喇喇坐了,那架勢很不客氣。
佑初見又是陌生人,蜷縮在那空位上,她向服務員展示了電子券,服務員說請稍等,便出去了。
空氣是凝固的,全言更是尷尬,這叫什麼事兒,指著高餘對那男子說:“親戚。”
高餘說:“是可以同床共枕的親戚。”
全言說:“小時候光屁股,是有睡過一張床。”
那男子笑笑:“原來是一家人,我還以為你前男友。”
他很是首言不諱。
高餘仰著下巴,說:“基本上算是一家人了,不過有些事知道了會讓你傷心。”
全言的手指頭在桌下瘋狂彈著裸露的大腿,方纔的笑容慢慢消逝。
“高餘,你有事嗎?
冇事可以走了。”
她在下逐客令。
“我來吃飯的。”
高餘隨意翻著菜單,餘光打量那男子。
那男子一頭利落的短髮,配了一身西裝,真是恬不知恥。
“還是有包間的,不是非得在這裡。”
全言說。
此時,各樣菜己經端上了桌子,服務員走冇影了。
高餘說:“飯菜都上桌了,怎麼走?”
他張大口,用力咀嚼鱖魚壽司。
全言不想再說什麼了。
那男子笑道:“不如大家一起吃吧!”
他的大度更使全言無地自容,一場熱鬨的晚餐寂靜無聲,輕微而細巧的咀嚼聲不斷嚓嚓從嘴巴裡發出。
佑初是隱形的,她和高餘不熟,其他兩人更是頭回見麵,她一言不發。
認真品嚐所謂的美食,她嚐到了生肉,她不知那是三文魚,隻覺得很難吃。
她想吐出來,感覺到三雙豺狼一樣的目光盯著她,她隻能忍著噁心,把那作嘔的東西一點點吞入肚子中。
佑初動作放緩了,挑著壽司裡的米飯吃,把最美味的那部分全剔出去了,因為每樣菜裡麵都有那半紅不紅的生肉。
“你怎麼隻吃米飯?”
那男子關切地詢問。
佑初以為做錯了什麼,搓弄著筷子,思索回答的話。
“你管她怎麼吃?
又不是吃你家的。”
高餘的口氣裡含了一顆炸彈。
佑初悶頭吃飯,食指在桌上彈了兩下表示感謝。
“你誤會了,我隻是好奇,畢竟……”那男子總是那麼彬彬有禮,笑容滿麵,可高餘就看不慣他,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擲,“噠”的一聲響徹房間。
“管那麼多做什麼,她又不是你老婆。”
每一句話都是衝著那男子。
剩下三人的視線全集中在筷子上,和高餘那張盛怒的臉上。
“你出門是不是忘了吃藥,火氣那麼大。”
全言剋製地說著。
“我哪裡還有心情吃藥,我老婆都快跟人跑了。”
高餘說。
那男子看出一點兒貓膩,但又不確定,說:“舊的不去新的不來。”
高餘的頭轉向那男子,抱著手說:“你用彆人舊的,心裡不膈應嗎?”
“人是人,怎麼可以用新舊來物化。”
那男子仍是如此地從容不迫。
全言聽不下去了,站起身,拉著那男子就往外走。
那男子不忘對高餘說:“兄弟,彆太難過,這天底下總有人和你是相配的。”
高餘心中有那麼一絲絲心痛,那女人是真的走了,頭也不回地和拉著其他男人的手走了,那背影不過兩三秒便徹底從他的視線裡消失了。
剩下的隻能在腦海裡搜尋,他知道自己被拋棄了。
經過這麼幾個小時,佑初和高餘熟悉了一點點,她說:“高先生,我看姐姐和那先生成不了,過幾天找她複合就是了。”
高餘冷哼了一聲:“小孩子好好吃飯,彆挑食。”
“我不吃生肉,那些都冇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