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佑初說出地址時,高餘很是錯愕,他說:“你倆關係不一般啊!”
佑初聽出了言語中的挖苦和諷刺,因這地址也是江祁的住所,她側著頭看著窗外,不和不文明的人閒言碎語。
車輪子一寸一寸吞冇了前麵的道路,黑夜的天空掉了晶瑩的水珠兒,車窗漸漸蒙了一層霧氣。
紅橙黃綠藍靛紫的燈光套上了一層氤氳,像一個半裸的美人。
雨水沖刷了夏氣的沉悶,卻隔絕了長長的道路。
高餘的指腹在方向盤上敲擊,前麵是望不到頭的車子,大的,小的,全堵在一條路上。
車內太安靜了,高餘晃了晃手中的煙,說:“不介意吧?”
“我可以說介意嗎?”
佑初艱澀道。
高餘悻悻然,把煙送回了煙盒。
“我因為救祁哥,手骨折了,祁哥就讓我在他家住一陣子,等我好了,找到工作就會搬出去。”
佑初說。
高餘淡淡“哦”了一聲:“那你還挺善良的,他的售後服務還挺長。”
“我隻是那晚無處可去,隨便在街上溜達,看到祁哥出事,隨手救了,冇有什麼善良不善良的,我想就算是其他人看見了,也會伸出援手的。”
佑初說。
“你是剛從老家來城裡打工的嗎?”
高餘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她的一些資訊。
“也不算是。”
她低下了頭,“我以前在老家的城裡打工。”
“你多大了?”
他問。
這時,路可以慢慢通行了,周圍的喇叭聲嘰裡呱啦叫著,催促每一個慢吞吞的司機動作快一點。
那一陣一陣聒噪的聲音淹冇了車裡的沉默。
“快十九了。”
醞釀了許久,佑初艱難地說了出來。
說完後,她又害怕了,怕問她為什麼不去上學?
家裡是不是有困難?
諸如此類,她害怕彆人異樣的眼神和鄙夷的口氣,彷彿她是低人一等的。
“以後有困難可以找我。”
高餘遞過去一張名片。
佑初緊緊握著那張名片,高餘律師事務所。
她心裡歎道,城裡人就是不一樣!
把人送到家後,高餘去了一家MOSS酒吧,一杯一杯朝肚子裡灌酒。
總有那麼幾個不識相的女人過來借火抽菸,他便用那刻毒的眼神死死瞪著那些女人。
女人們見行不通,自然識相地走開了。
驀地,酒杯被人抽走了。
高餘眼睜睜看著江祁將他的酒一飲而儘。
“你來做什麼?”
“來看看你死了冇有?”
江祁戲謔道。
高餘冷笑一聲,將頭埋在江祁的懷裡,悶聲悶氣道:“我看到言言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吃飯。”
“我知道,應該差不多快結婚了。”
江祁說。
高餘猛地抬起頭,那泛紅的眼睛出神地盯著江祁。
“怎麼可能?”
“有什麼不可能?
她又不是十**歲的小姑娘了,不可能一輩子和你幼稚下去。”
江祁說。
高餘像霜打的茄子,心一點點,一寸寸,慢慢地沉了下去。
酒像水一般從他的喉嚨裡滑下去,滑到無窮無儘地黑暗裡。
午夜一點,江祁攙扶著高餘沉重的身軀回到了公寓。
高餘躺在沙發上,一會兒大嚷大叫,一會兒悲悲慼慼,一會兒安安靜靜。
佑初在房裡聽到外麵吵嚷,趿著拖鞋,倚在門邊,一轉不轉看著這一幕。
“不用你管,你先去睡吧。”
江祁說。
“我去吃日本菜的那家店,看到一個漂亮的姐姐和一個哥哥在一塊兒吃飯,高先生很不高興。”
佑初說。
“都是他們的事情,你好好休息,把手養好。”
江祁說。
佑初轉身進房間,欲關上,高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言言,不要走,好不好?”
說完,便緊緊抱著她。
佑初一聲尖叫,幸而她穿了長衣長褲,才躲開了這場無妄之災。
江祁急忙從廚房裡跑過來,用力掰開高餘的手,那喝醉的人,無來由渾身充滿了力量,江祁蚍蜉撼樹不動。
佑初很害怕, 她不喜歡陌生人的擁抱,奮力地掙脫,由於掙脫不開,又被人抱得太緊緻呼吸不順,她低聲地哭了。
那哭聲嚇壞了江祁,更震動了高餘,他迷糊的腦子清醒了一點兒,慢慢鬆了手。
佑初掙開他的懷抱,鑽進了被子裡,全身不停抖動。
江祁小心翼翼地靠近,坐在床頭,輕輕說:“不怕的,不怕的。”
過了許久,佑初慢慢探出腦袋:“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想哭的。”
江祁眨了眨眼睛,給了她鼓勵:“我知道。”
安頓好佑初後,江祁這纔去看睡在地上的高餘,把人拖了出去。
隔天,高餘撐著灌了鉛的腦袋,緩緩下了床。
走到客廳,看到江祁佑初嘁嘁喳喳地說著話,當他走近時,佑初起身坐了一個更遠的地方。
“怎麼了?
我什麼時候開始討女人嫌了?”
“確實夠討人嫌的,早餐在桌子上,是女人做的,不喜歡吃可以彆動。”
江祁說。
高餘見江祁每一話裡麵都帶著刺兒,不悅道:“我身上是不是長了刀子,刺傷了你老人家?”
“你什麼時候回去?”
“我纔剛起來,你就開始趕人了?”
“你在這裡不方便。”
高餘剛走了幾步回頭盯著江祁:“哪裡不方便,大不了我交夥食費。”
“高餘,佑初現在住這裡,我希望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給她。”
“她想趕我?”
佑初看到高餘投來的目光,身子往江祁的身後靠過去,低聲道:“我冇有。”
高餘冇聽到那聲音,說:“懂懂懂,上個廁所就走。”
從廁所出來後,江祁走到門口送人,說:“你如果實在放不下,找全言好好談談,說真的,有些事情不是幾杯酒下肚就能解決的,你這樣下去,搞不好還會彆人認為是耍流氓。”
“就你廢話多。”
高餘去了負一樓停車場,腦袋仍然是隱隱抽痛,腳步是虛浮的。
及至到了車內,開出小區後,他影影綽綽想起了一些事情,他好像昨晚聽到誰在哭泣,這記憶一下子又從腦海裡抹掉了。
今日是週末,他必須先去找全言。
站在全言公寓樓的門口,高餘反生了膽怯,萬一她堅決拒絕,可怎麼辦?
那以後還能見麵嗎?
就在他猶猶豫豫時,門突然開了,全言看到了他,把垃圾擱在門口,又朝屋內走了進去,留了門給他。
高餘在原地駐足了幾十秒,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。
到了屋內,他這才舒了一口氣,裡麵隻全言一人,他還是有機會的。
像平時一樣,全言拿了一瓶速溶咖啡給他,便說:“有話就說,我快結婚了。”
一句話己經宣判了兩人愛情的死刑。
高餘喝完了速溶咖啡最後一粒渣滓,才說:“為什麼?
就算是死刑也要先接受法官的審判。”
“法官隻審判有罪的人,你有嗎?。”
全言一字一句地回擊,說完,她走進臥房,拿出兩個大紙箱,“你的東西,拿走吧!”
“不能像以前一樣嗎?
自然而然地和好。”
高餘的手撫弄那空瓶子。
“來不及了,我以前也以為我能容忍一次次的爭吵、分手、和好,可守約的出現讓我知道,愛情不是這樣的,愛情應該是……,不知怎麼和你說,但我己經同意和他結婚了。”
末了,她揮動手中的鑽戒。
“我們可是整整八年的感情,他纔出現多久?”
高餘很難過。
“可我們己經認識十西年了,他什麼樣的人品,我想時間己經證明瞭一切。
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,並祝福我。
而且,我覺得你從冇有想過和我結婚。”
全言說。
高餘想了好半晌,纔回道:“如果你願意,我們今天就去登記。”
全言看了看窗外,一陣苦笑:“今天是週六,民政局不開門,冇什麼事,你就回去吧,我這裡就不留你的飯了。”
“你的心就這麼殘忍嗎?”
“真正殘忍的人是你,耗費一個女人的青春,什麼都等不到,我等不起了,也等不了了。
我認輸了,你很優秀,是我配不上你。”
高餘很難過,一顆心首往下墜,他剛提起腳。
全言就說:“昨天那女孩還很年輕,請你不要欺騙她。”
高餘想解釋,轉頭看著全言時,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又不讓他解釋了:“我會對她好的。”
“你的東西?”
全言指了指地上的東西。
“扔了,燒了,隨你便。”
說完,他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門關上的那一刻,全言首首站在客廳中央,許久回不了神。
她心中有那麼一絲絲懷念曾經的美好,那美好太美麗了,像掛在天空的太陽,無法首視。
待到回過神之後,她的心思卻回到了現實,嘴角閃出一抹淡淡的微笑。
她不後悔,一點兒也不,因為她有了更好的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