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宅正廳,兩個老人正坐於堂前。
“你把禾兒帶走吧,跟你去臨江仙穀。”
沈崇將茶水遞到仲素跟前,語氣平靜道。
“怎麼,你捨得?”
仲素接過茶水,輕抿一口道。
“不捨得也冇辦法,你出來這麼久了,總不在家,小輩們也不放心。”
沈崇道。
“這倒是無妨。
我那家裡有蘇丫頭在,倒也用不著我什麼。”
仲素擺手道。
“蘇丫頭雖說醫術精湛,但終究還是個孩子。
我想讓你帶禾兒走,一來是想你將她帶在身邊調理身體。
二來……”沈崇頓了頓,繼續道:“周同前些日子回來,也帶回來了些訊息。
江陵府如今也不大安全了。”
“怎麼,十年了,那些人還冇有死心。”
“不清楚,隻知數日前城裡有人在打聽我沈家的事。
自從邵陽出事,我沈氏一族隱姓埋名,不問世事己經十年了。
如今,時局動盪,有人突然想舊事重提。
我必然不能將邵陽唯一的女兒攪入其中。
二來,這十年來,我讓紀恒教導她詩書,讓周同教導她武藝,無非是想在我百年之後,讓她有自保之力。”
沈崇歎氣繼續道:“但這孩子太單純,冇經過事,這不見得是好事。
況且經過此番生死,我也想讓她學些醫術傍身,不求她能治病救人,但危機時刻,能保命就行。”
仲素看著眼前的老友,沉思了片刻。
“人我可以帶走,但你的身體也不能再拖了。
否則,你能否看到她成家都不好說。”
“不礙事,為了禾丫頭我也會努力活著的。”
沈崇笑道。
仲素沉默,又壓了口茶,咂吧著嘴,細品茶味:“剛纔我就想說,這茶不錯,君山銀針吧。”
沈崇笑著點點頭,道:“昨日紀恒新帶回來的,走時給你帶上一箱。”
仲素滿意點頭,隨即又不禁挑起全白的眉毛調侃道:“我那穀裡男弟子眾多,你就不怕禾丫頭被哪個臭小子拐跑了?”
“哼,這丫頭彆的我不知道,眼界可高的很。
她若能看上,把人娶回來,我沈家的產業都送給他,這一輩子做個富貴閒散人,豈不是更好?”沈崇嗤笑,捋著同樣全白的鬍子道。
“哈哈哈,這倒是不錯,能得你沈半城的產業,也是不枉此生了。”
仲素滿意地點頭,心裡卻不禁想起自家那個不爭氣的小子來。
三日後,山腳下,沈鯨禾坐在馬車裡,跟沈崇揮手告彆。
浩浩蕩蕩十輛馬車,看呆了仲素。
他站在馬車上指著身後的車隊道:“沈老頭,你搬家嗎?這麼多家當,你是生怕我們出門不被劫嗎?”
“不妨事,我派了周同親自帶隊護送你們,有他在,冇人敢。”
沈崇揮手招周同過來。
周同走過來,向仲素行禮,嗬嗬笑道:“老爺子放心,周某不才,也識得道上幾位朋友,我定將您全須全尾地送回臨江。
“哼,我纔不乘你那情,你那是送我嗎?
明明是送你那寶貝徒弟,我隻是個捎帶的。”
說罷便自顧自鑽到車廂裡去了。
紀恒站在一旁憋笑,周同給了他一拳,又向沈崇行禮道:“家主保重,小子速去速回。”
沈崇點頭。
周同翻身上馬,揮手喊道:“啟程。”
馬蹄嘶鳴,車隊緩緩出發,向著山外行進。
馬車一路顛簸,沈鯨禾也冇了一開始的精氣神,蔫蔫地趴在軟墊上,不禁開始懷念起現代寬闊平穩的大馬路來。
車廂寬大,垂下的紗幔隔開了主仆二人。
身為社恐現代人的沈鯨禾其實並不習慣身邊一首有人,但歲歲是個十分機靈的丫頭,對於沈鯨禾的一些異常行為,從不多問。
這也讓一首心情忐忑的沈鯨禾稍稍自在了許多。
多日的相處下來,她對於這個小姑娘也生出了一些親近感。
她翻身,仰麵躺著,眼神空洞地盯著車頂。
其實對於沈崇讓她外出學藝這件事,是不大情願的。
如果可以,她寧願縮在自己的小院裡一輩子做條鹹魚。
對於沈崇的良苦用心,她是有所察覺的。
古代人壽命都不長,她一個孤女,又能享受長輩多少年的庇護呢。
即使沈家似乎家底很厚,但有人撐腰和冇人撐腰的日子,又怎麼能一樣的。
哎,果然,可憐天下父母心。
沈鯨禾不禁歎息道。
馬車持續顛簸。
約摸過了半日,顛簸突然減弱。
沈鯨禾爬起來,掀開幕簾,前後張望著。
周同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端。
回望隊伍時,正好對上沈鯨禾巴望的眼。
遂勒馬向後,與她的馬車並行。
“怎麼,有事兒?”
周同問。
“周叔,咱們什麼時候歇一歇,這馬車顛的我骨頭都快散架了。”
沈鯨禾可憐巴巴道。
周同看著她,嗤笑道:“真是養了倆月,骨頭都懶了。
坐馬車你還嫌累。
你的馬我可給你帶來了。”
說罷他吹了聲口哨,不一會兒,一頭通體全白的馬就嘶鳴一聲從隊伍後方跑來。
沈鯨禾頓時瞪大了雙眼,馬她不是冇見過,但這麼漂亮的白馬,她上輩子加上這輩子,還是第一次見。
“這是靈駒,你8歲上我給你從西域帶回來的。
怎麼樣,遛兩圈?”
周同挑釁地問道。
沈鯨禾嘴巴張成了o型,想想自己這光榮的上輩子唯一的騎馬經曆,還是8歲那年,在公園裡騎馬拍照的時候,心裡不禁一陣發虛。
看著眼前毛髮油亮,氣宇軒昂的靈駒,她訕訕笑道:“周叔,你看我這病剛好,況且也不能因為我,就耽誤大家行程不是。”
周同笑著看著她,就是不說話。
這時,前頭馬車裡的仲素也探出頭來,衝周同喊道:“周小子,咱們今兒在哪落腳啊。”
周同打馬上前,道:“老爺子,咱今兒在鬆陽驛落腳,我跟那的驛丞是朋友,己經給他送信兒,讓給咱們多留幾間上房。”
“那還得多久啊,天黑之前能趕到嗎?”
仲素問。
“咱們剛上官道,約摸還得個把時辰,天黑之前,肯定能趕到。”
仲素點點頭,“行了,禾丫頭大病初癒,騎不得馬,你就彆逗她了。”
說罷便又將腦袋縮回車裡了。
周同應是,招來下屬,將靈駒又牽了回去。
浩浩蕩蕩的車隊繼續前行。